四凤，你不要为这一点小事来烦忧。世界大得很，你应当读书，你就知道世界上有过许多人跟我们一样地忍受着痛苦，慢慢地苦干，以后又得到快乐。你不是个平常的女人，你有力量，你能吃苦，我们都还年轻，我们将来一定在这世界为着人类谋幸福。我恨这不平等的社会，我恨只讲强权的人，我讨厌我的父亲，我们都是被压迫的人，我们是一样的。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我的底下人，你是我的凤姐姐，你是我引路的人，我们的真世界不在这儿。

有时我就忘了现在，忘了家，忘了你，忘了母亲，并且忘了我自己。我想我是在一个冬天的早晨，非常明亮的天空，在无边的海上，有一条轻得像海燕似的小帆船。在海风吹得紧、海上的空气闻得出有点儿腥、有点儿咸的时候，白色的帆张得满满的，像一只鹰的翅膀斜贴着海面上飞！飞！向着天边飞！那时天边上淡淡地浮着两三片白云，我们坐在船头，望着前面。前面就是我们的世界！我同你，我们可以飞，飞到一个真正干净、快乐的地方，那里没有争执，没有虚伪，没有不平等……